運河賦

文-龔鵬程

夫秦皇始鑿丹徒、通錢唐。六朝則漕陽之渠、破崗上容之瀆,疏浚堤埭,會徙舟檣。隋帝因之,合邗溝、廣通、永濟諸渠,以為運河之首航。通江河、匯南北,轉漕輸物,溥利殊方。而當時詬厲,速彼虐亡。亦猶合戰國長城以備胡,遂令人有暴秦之傷。蓋事類超奇,匪同尋常,曆禩彌遠,厥效乃彰也。

且《水經》引天下之水,百三十有七;運河通禹甸之脈,週二千餘裡。格在諸水之上,獨為津梁;功苞九州以外,利涉大荒。唐宋而降,波斯胡、昆侖奴,舳艫相望以入中華者,胥賴此以至衛湟。故不唯骨鯁區夏,亦已遍利五洋,溝通民物,為世康莊。

爾時,杭城始發,待月湖嘉;閶闔夢遠,微山說泇;臨清社火,通惠神鴉;遲別浦之留帆,望津門而錨舥;憶焦山之放鶴,集京榷以捐衙。舟楫生涯,壯哉足誇!班定遠、張博望,曾蔑以加!

故帝王浮慕,屢巡幽遐,龍儀鳳輦,行水看花。此雖與商旅客途、士女羈泊者大異其趣,終屬運河文化之葩。

至若水手結社,俠風振于漕艖;江洋有盜,末路悲其兔罝,則人情隱曲,可征政務之清邪。而雞林書去、扶桑日斜,海客或無心於此等事;茶瓷竟大暢乎歐羅巴。斯河航之盛跡,何可忘耶?

乃近世漕運廢、河政瘢,水汙櫓梗,城侵土漫,港潢絕斷,運河寖不足觀。兼以社會遷變,兩岸湖山,半遭削刓;曩時繁勝,但和夢看。吊古無憑,傷心永歎!

幸而晦極得明、氣剝則複。清理運河綜合保護之工啟,申請世界文化遺產之力簇,淤膩盡洗,美人方沐。湖墅依舊藏雲,車機不可爭路,城廓因河以致媚,民情協力而敦睦。南北康衢,一新耳目。風檣再集,粟貨轉轂。千年運河,實曰重生;華夏慧命,于茲可蔔。

餘海陬之愚者也,旅居余杭,頗親河瀆。因覘前史,慨焉三祝。敬為贊曰:

貫河以網水兮,緯地而牒星。人工幾於神運兮,通九垓以揚舲。列郡賴生兮,品物咸寧。臨流致奠兮,維襲遺馨!

歲次甲午,龔鵬程寫於杭州複性書院

龔鵬程,1956年生於臺北,臺灣師範大學博士,當代著名學者和思想家。著作已出版一百五十多本。

辦有大學、出版社、雜誌社、書院等,並規劃城市建設、主題園區等多處。講學於世界各地。並在北京、上海、杭州、臺北、巴黎、日本、澳門等地舉辦過書法展。現為美國龔鵬程基金會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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