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不一般的童年
1971年,9歲的布林肯遭遇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場危機。
那一年,他的父親和母親離婚了。
他的父親唐納德·布林肯是匈牙利裔猶太人,是一名那個時代稀缺的風險投資家,那時候的矽谷初具雛形,布林肯的父親果斷押寶在新興的半導體行業,他堅信用沙子做成的矽片能徹底改變世界。由於事業心太重,無心顧及家庭,他與布林肯母親的隔閡越來越大,最終選擇了和平分手。
布林肯的母親出身在紐約的一個中產家庭,衛斯理女子學院畢業,知書達禮,溫文爾雅。
布林肯從小就是一個溫和但卻異常堅韌的孩子,他從不輕易表達自己的看法,但只要認准的事就會堅持到底,不達目的決不甘休。
優越的家庭條件讓他就讀了紐約名校道爾頓學校(Dalton School),學校校規嚴厲,特別注重孩子們的演講能力和領袖氣質的培養,布林肯在學校裡的表現不算耀眼,沒人知道這個安靜的孩子內心深處藏著怎樣的一座火山。
父母的離婚讓他變得更加沉默寡言了。對於這個情感細膩敏感的孩子,他一時無法接受家庭的破碎,雖然沒有在臉上流露出這種悲痛,但母親知道自己兒子內心的翻江倒海。
夜晚的時候,他經常在草坪上躺著看月亮,直勾勾的看,一直到夜深人靜,他酣然入睡在了草坪上。母親把自己的兒子抱回了家。
她很擔心兒子會出現心理問題。幸運的是,這個時候布林肯的媽媽又談了一個男朋友,皮薩律師,他就像一束燃燒的光,改變了布林肯的一生。
皮薩的人生比金庸小說都跌宕起伏,他生於德國,由於是猶太人,他在十三歲那年被關進了慕尼克附近的達豪集中營,這是納粹建立的第一座集中營,素以拿活人做各種奇怪的實驗而聞名,比如把犯人的衣服扒光泡在冰水裡,測量心跳血壓,直到犯人被凍死。把犯人關在加壓艙裡,測試普通人的耐壓能力,直到被測試的囚犯眼珠爆裂。甚至有時候還會做活體解剖實驗,囚犯淒厲的慘叫聲響徹集中營。
十三歲的皮薩還不完全理解什麼是恐懼,被關了一段時間後,瘦骨嶙峋的他又被轉移到了奧斯維辛。
德國學者阿多諾說過:“奧斯維辛之後,寫詩是殘忍的”,看過《辛德勒的名單》的小夥伴們都知道,那部電影就是按照奧斯維辛的真實歷史拍攝的。
陰冷且帶著血腥味的空氣,高大的焚屍爐煙囪,灰色的建築和天空,莫名其妙就消失不見了的周邊人,牽著狼狗的兇狠党衛軍。
這一切讓皮薩終身難忘,少年迎著惡風生長,從此在他心裡埋下了一顆奇異的種子。
1945年,皮薩16歲,被解救時是已知年齡最小的奧斯威辛集中營倖存者。
戰後的歐洲滿目瘡痍,皮薩的雙親早就失蹤在了奧斯維辛,他知道他們去了哪裡,但集中營的恐怖早就讓他忘記了悲傷。他開始在歐洲流浪。所幸不久之後,他的一位美國遠親通過美國軍方找到了皮薩,於是他來到美國,在親戚的資助下,開始了學業生涯。
他極為努力,集中營的經歷讓他倍加珍惜每一次人生機遇,最後竟然考上了哈佛大學,一直讀到法學博士畢業。
冷戰時期他主張美俄共存,經貿往來。他認為如果讓蘇聯游離在主流世界之外,只會增加彼此的不信任感,第三次世界大戰發生的可能性就會大大增加。他的言論引起了甘迺迪總統的重視,並被聘為總統的特別顧問。
在白宮的工作經歷讓他積累了人脈,紙牌屋裡的大佬們在台前的人模狗樣和背後的狗苟蠅營,也讓他盡收眼底,這段履歷成了他思考國際政治問題的資料庫,並深刻影響了日後的布林肯。
小布林肯在需要父愛的時候,少年即喪失雙親的皮薩對他呵護有加,視如己出。扮演了一個慈父的角色。
他和小布林肯講述了自己在集中營的遭遇,小布林肯時常沉浸在那段灰暗的歷史,反復追問皮薩人性為何會如此陰暗,從此他對希特勒的納粹集權深惡痛絕。
皮薩還和他講述白宮的逸聞趣事,風流倜儻的甘迺迪總統,走路像小跑說話像高音喇叭的牛仔副總統詹森,喜歡招搖嘚瑟的第一夫人賈桂琳。這些各有特性的白宮掌權者們,以一種鮮活的形象晃動在小布林肯眼前。
小布林肯渴望自己有一天也能成為白宮一員,成為這個世界上最強大國家的舵手之一。
沒人知道他內心藏著怎樣的一座火山。
【二】風華正茂
由於繼父皮薩被調往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工作,小布林肯和母親隨著繼父到了巴黎。
所以小布林肯的成長經歷裡深深打上了法蘭西的烙印。
法國人看起來浪漫,實則骨子裡有股子楞勁,他們總是能憑著一腔熱血幹砸所有事兒。曾經轟轟烈烈的法國大革命被他們搞成了斷頭臺殺人秀,最後連劊子手們都感到了恐懼,每個人都在擔心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陽,於是馬上合起夥調轉槍口幹翻了羅伯斯庇爾。
去年新冠疫情鬧的最凶的時候,法國人為了抗議政府管制,集體把口罩撕掉,舉著大旗上街遊行。烏泱泱的人群一鬧就是大半夜。
我在視頻裡看著這幫人都為他們捏一把汗。可人家毫不在乎。對於法蘭西人來說,死亡並不可怕,最可怕的是不能上街抗議。要知道,人家和教會明爭暗鬥了一千多年才獲得這份抗議的權利,所以他們格外珍惜。
布林肯一直在巴黎讀到中學畢業,他從一個內向柔弱的孩子,漸漸長成了一個活力四射的翩翩少年。
他擅長打曲棍球,團隊意識極佳。還曾偷偷溜出家和一個姑娘去看滾石樂隊的演出。他瘋狂的喜歡上了寫作和閱讀,尤其擅長寫詩,學校裡的巴黎妹子們熱辣辣的眼光把他的臉灼燒成了粉紅色。
更重要的是,繼父皮薩經常帶他參加派對,繼父社交圈的牛人們太多了,都是聯合國以及歐洲各國的名流政要,聰明漂亮的布林肯特別招人喜歡,他的見識和格局一下子就上了幾個維度,將大多數同齡人遠遠甩在了身後。
1981年,布林肯考入了哈佛大學。
哈佛大學是美國特權階層的搖籃,它每年只招生1000——1200名學生,且預留相當一部分名額給全球權貴政要或者校友的子女。
布林肯能考入哈佛,除了自己優異的學習成績,還有繼父在哈佛的影響力,入學之後,他不但是學生日報《哈佛深紅報》(Crimson)的編輯,還與他人合作編輯文學週刊《做什麼》(What is to be Done)。
在哈佛這樣一個全球學霸雲集的大學,布林肯也算最耀眼的一個,雖然他主要攻讀法律專業,但他對文學藝術,音樂,攝影等專業的涉獵也不淺。這些藝術素養成了日後布林肯在白宮如魚得水的法寶。
他畢業後初到白宮的時候,正趕上克林頓總統的國家安全顧問伯傑卸任,布林肯仿照星球大戰主題,把平日錄製的白宮工作人員的視頻編輯成一部告別視頻送給伯傑。伯傑當場飆出一串淚。以後逢人就誇布林肯。由此事也可見布林肯情商之高。
這個世界絕沒有白費的辛苦,只要努力的方向是對的,終究有春暖花開的一天。
1988年,布林肯從哥倫比亞大學法學院畢業,獲法學博士學位,畢業論文是《盟友對抗盟友:美國、歐洲及西伯利亞石油管道危機》,也正是這篇文章,為他日後去白宮工作留下了伏筆。
這是一篇震動歐美政壇的大作。
【三】驚風破浪
1982年,前蘇聯,遠東地區的烏連戈伊 - 蘇爾古特 - 車裡雅賓斯克天然氣管道發生了強烈的爆炸,
巨大的爆炸甚至引發了一場微型地震,夜晚的天空一度被照的亮如白晝。
美國的偵察衛星一度以為蘇聯又在試驗新型核炸彈,但美國軍方卻搜集不到核爆之後的電磁脈衝,據五角大樓估計,此次爆炸的威力相當於3000噸TNT炸藥。
難道蘇聯是在試驗新式武器?
關於爆炸的新聞立即在歐洲媒體飛傳開來,再加上媒體的誇張和想像。立即讓歐洲政要們坐臥不安。
但美國人卻出奇的對此事緘默不言。
冷戰時期,對蘇聯最畏懼的其實是西歐列強,尤其是法德兩國,從地緣的角度來說,蘇聯的核武器分分鐘可以毀滅歐洲,但卻很難對隔著半個地球的美國構成實質威脅。
恰在此時,法國情報部門招募了克格勃叛逃特工弗拉基米爾·韋特羅維,他提供了另一種說法。
原來,蘇聯的科技成果雖然出了不少,但大部分是西方技術的複製品,為維持蘇聯的技術優勢,蘇聯在西方布下了龐大的工業間諜網路。
美國中央情報局豈是吃素的?
於是他們想出一招來對付蘇聯:通過對蘇聯出口隱藏技術缺陷的工業晶片來搞破壞。
當時,蘇聯正在積極修建跨西伯利亞通往歐洲的輸油輸氣管道。中央情報局將一批動過手腳的自動化控制系統賣給了蘇聯。這些系統的電腦模組中安裝了有缺陷的晶片,並且沒有配備凍土地帶特有的緊固混凝土環。而且這套系統經受住了蘇聯的嚴格檢查。
起初,系統表現很正常,但隨著時間的推移,春天凍土融化,缺乏混凝土環固定的管道慢慢浮了起來,帶有缺陷的晶片也很配合的發出錯誤指令,於是在一個溫暖的春夜,管道終於發生了巨大的爆炸。
法國總統密特朗知道此事後,立即勃然大怒。指責雷根做事不地道,蘇聯的天然氣是輸往歐洲的,美國人這樣搞,事前也不吱一聲兒,這特麼根本不把歐洲盟友當回事兒。
雷根卻有些懵逼,他說這類指責簡直是子虛烏有,難道你密特朗認為蘇聯人是菜雞嗎?他們連這麼簡單的Bug都找不出來?
至於維特羅夫,他於1982年被蘇聯執法機構以叛國罪被處決。
總之這件事最後就成了一樁懸案。但卻給美歐關係撕開了一點點裂隙。
布林肯的博士論文《盟友對抗盟友:美國、歐洲及西伯利亞石油管道危機》(Ally Versus Ally:America,Europe and the Siberian Pipeline Crisis,1987年出版)就是論述此次事件的。
布林肯提出用“價值觀外交”來彌合美歐盟友關係,價值觀優於利益,美歐的價值觀互信是壓倒一切的準則,如果偏離這個航向,美國和歐洲因為五毛錢就互相埋汰,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布林肯的文章引起了美歐政要的重視,從此“價值觀外交”成為西方智庫的重要概念。
1993年,在繼父皮薩的引薦下,布林肯出任負責歐洲事務的助理國務卿斯蒂芬·奧克斯曼(Stephen Oxman)的秘書,由此開啟其從政生涯。
1999年晉升為國家安全委員會負責歐洲事務的高級主任。
2001年共和黨人小布希就任總統後,布林肯任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和新美國安全中心研究員。
2002-2008年他在國會工作,任民主黨參議院外委會辦公室主任,期間參與制定了國會對伊拉克、阿富汗及巴基斯坦的政策及應對達爾富爾問題、伊朗核危機等。當時拜登是外委會民主黨首席議員(後任外委會主席)。他倆的交情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2008年奧巴馬當選總統後,布林肯於12月出任副總統拜登的國家安全顧問,直至2013年。
在奧巴馬與軍方在阿富汗戰略問題上發生分歧時,布林肯堅定地站在奧巴馬一邊,贏得了老闆的信任。
2013年1月25日,奧巴馬任命布林肯為總統副國家安全顧問,主要負責中東事務,包括召集國安會副部長級會議。
2014年底,奧巴馬提名布接任常務副國務卿一職。
布林肯是個管理大師,他只對關鍵決策進行拍板,具體事情就完全交給手下人做,賞罰分明且富有人情味,凡是和布林肯打過交道的人幾乎都對他讚譽有加,在白宮這樣一個精英撕逼小圈子,這是非常難得的。
他就像一管粘合劑,將志同道合者粘合在一起,為將來的雄心壯志提前做了團建。
只盯著短期利益的人,得到的只會是麵包,凡盯著長遠利益者,必得到整個世界。童年時代在心裡埋下的那顆種子,終於到了茁壯成長的一刻。
【四】漁夫幫
每年初春,在科羅拉多州的滑雪勝地阿斯彭鎮,來自全世界46個國家的一萬多名企業政治界名流,陸陸續續彙聚於此,召開一年一度的阿斯彭年會。
其中有美國前國務卿亨利·基辛格、紐約證券交易所前主席兼CEO威廉·唐納森、國際法庭庭長小和田恒,博思艾倫諮詢公司高級顧問保羅·安德森、花旗公司總裁布拉多克、華特迪士尼公司前總裁兼首席執行官邁克爾·艾斯納、高盛投資公司資深顧問布魯克斯,等等。
看著這份名單,你就該知道阿斯彭學會的會員有多大的世界影響力。
阿斯彭學會(The Aspen Institute)由芝加哥的美籍德裔商人沃爾特·佩普克(Walter Paepcke)創立,最初只是為了紀念德國大文豪歌德200周年誕辰。後來拓展為研究價值觀和人類的政治經濟等領域。
阿斯彭學會從初期設立阿斯彭人文獎,到1970年設立人道主義政治家獎、1984年設立公共服務獎,分別對應著學會的人文研究以及國家與社會兩個層面的政策研究。
發展到今天,阿斯彭學會已經是一個國際政策研究和交流機構,一個影響全世界的高級智庫。相比大名鼎鼎的布魯金斯智庫,阿斯彭學會低調很多,但它的影響力卻遠超前者。布魯金斯以捍衛美國利益為己任,而阿斯彭學會的觸角已經抵達了全球的權勢圈。
其三位核心人物均是企業家或大型企業高級管理人員。創始人、第一任理事長沃爾特·佩普克是工業企業家,創辦了美國集裝箱運輸協會;1969年任理事長的約瑟夫·斯萊托曾在司湯達特石油公司從事經濟學研究,在福特集團任國際部長;現任理事長兼首席執行官是沃爾特·以撒森,曾任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總裁。
阿斯彭學會更像是一個政商高級俱樂部,華爾街大佬們和全球政要勾兌的平臺。
外界將其視為華盛頓行政、立法及司法之外的“第四種權力”,又稱之為“影子內閣”。
2016年3月31日,國務院總理李克強曾經在北京人民大會堂會見由阿斯彭學會組織、18名美國國會參眾議員組成的訪華團,並同他們對話座談。
白宮有其特有的紙牌屋圈子文化。想要在政界混到風起雲湧,要麼有常春藤名校的校友資源,要麼出身於政治世家。民主黨和共和黨建制派都有一些心照不宣的潛規則。所謂兩黨互相攻訐,大多數情況是在玩平衡木遊戲而已,妥協與折中是永遠不變的主題。像特朗普這類政治素人,如孫悟空般大鬧白宮,打破了既有的政治平衡和權貴生態,不被搞下去才怪。
當布林肯在克林頓政府時期的參議院外委會任職時,他的生父唐納德 布林肯也由矽谷重返政壇,當上了美國駐匈牙利大使,他的養父皮薩也混成了好萊塢巨星們的御用律師。
此時的布林肯,借助家人的力量,再加上自己的勤勉努力,很快和一幫華盛頓要人處成了親兄弟。
如時任總統副國家安全顧問的斯坦伯格、國務院辦公廳主任多尼隆、負責亞太事務的助理國防部長坎貝爾等,美國第66任國務卿康納莉 賴斯,中情局長布倫南等都與布林肯結下了深厚的友誼。
他們每年去科羅拉多參加阿斯彭戰略年會時,都利用閒暇時間結伴去釣魚,因此被稱作“漁夫幫”(The Trout Fishers)。
“漁夫幫”是阿斯彭協會裡的當朝權貴代表,借助阿斯彭協會這個國際平臺,“漁夫幫”們早已與全球權貴和華爾街達成了利益勾兌和默契。他們想要的是“漁夫幫”在白宮的影響力,而“漁夫幫”也獲得了他們的信任和支援,從而更好的維護了自身利益。
奧巴馬掌管白宮後,這幾位人到中年意氣風發的朋友,都相繼進入白宮或國務院擔任要職。為布林肯將來入閣國務院織起了一個密不透風的權勢關係網。
【四】殺手本色
美國的國務卿大體相當於中國的國務院總理兼外交部長,實際權力比表面的職位更大。
作為全世界唯一的超級大國,美國大兵駐紮在哪裡,美國軍艦行駛到哪裡,哪裡就是美國自認為的勢力範圍。
所以美國國務卿相當於大半個地球的大內總管。
在歷任國務卿裡,布林肯最欣賞克林頓時代的奧爾布賴特,作為美國歷史上第一個的女國務卿,奧爾布賴特不但沒有胭脂氣,而且渾身冒著熱氣騰騰的殺氣。
作為布拉格土生土長的猶太人,納粹鐵蹄踏來的時候,奧爾布賴特一家人急匆匆逃往了倫敦。
有一次,德國戰機在奧爾布賴特所住的防空洞周邊扔下一顆炸彈,但卻沒爆炸,六歲的小女孩爬出防空洞摸著炸彈嘻嘻嘻嘻的笑,她爸爸嚇的差點尿褲子。等拆彈專家把炸彈拆除之後,才發現裡面根本沒有炸藥,只有一張捷克工人寫的小紙條:“放心吧,我們製造的炸彈永遠不會爆炸”。
奧爾布賴特從小就這麼生猛。
1999年科索沃危機時,白宮一堆男人一本正經討論要不要動武,奧爾布賴特當場拍了桌子,這特麼還要討論嗎?F117戰機是生銹的鐵殼子嗎?美國大兵是紙糊的嗎?幹就完了。
結果美軍轟炸了中國大使館,惹了一場嚴重的外交危機,奧爾布賴特就此淡隱江湖。
在奧爾布賴特之前,美軍有越南戰爭的切膚之痛,海灣戰爭的老兵們也力主能不戰就不戰,軍事保守主義在五角大樓很有市場。但奧爾布賴特上任後,一改美軍的保守氣息,美軍開始了新一輪的軍事攻勢。
布林肯深受奧爾布賴特“幹就完了”思想的影響,他把軍事攻勢視為殺手鐧。
2021年1月26日,安東尼·布林肯宣誓就任美國第71任國務卿。在接受國會質詢的時候,他當著所有國會議員的面講述了繼父皮薩在集中營的故事,講到最後,布林肯眼含熱淚,闡述了其外交思想的核心:美國必須扮演防止殘暴的道義角色,堅定的堅持對外干涉原則。
至於何為“殘暴”,當然最終解釋權在布林肯口裡。
布林肯矢口否決了特朗普的外交政策,他認為特朗普到處亂打一耙的外交手段只會讓西方盟友分崩離析。他堅持用自己當年首創的“價值觀外交”理念對待盟友,只要世界規則的制定權在美國手裡,就應該充分信任盟友,各司其職,共赴危難。
畢竟,美國無法獨自解決世界上的所有問題。
上任國務卿後,在白宮國安會會議上,他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是:“超級大國不使詐”(Superpowers don’t bluff),赤裸裸表明自己不懈使用武力的觀念,如果美沒有意願動用武力,就不能以動用武力相要脅;而一旦表示不排除動武,就代表著有動武的決心。一戰到底。
布林肯是有名的工作狂,且極為謙和低調。在白宮任職期間,他從不輕易接受媒體採訪,必須公開講話時,多是反映其老闆立場,被《華盛頓郵報》譽為華盛頓幾十年來最完美的職員。
但在一次討論美軍戰爭得失的白宮會議上,和稀泥總統睡王拜登說美國不應該介入當年的利比亞戰爭,他竟然罕見的打斷老闆拜登的講話,直接闡述美國對利比亞動武的理由。讓拜登迷楞了老半天。
只要涉及對外戰爭,看起來溫文爾雅的布林肯登時就像變了一個人,這時候的他更像是一個舉著RPG火箭彈,不畏生死的戰士。
前參議員特德·考夫曼(Ted Kaufman)在接受媒體採訪時,一度說漏了嘴,建議媒體應多關注布林肯,稱“這傢伙是個人物,他才是白宮的隱形操縱者”。
的確,布林肯和他的“漁夫幫”朋友們已經成了白宮的真正主宰。拜登只負責不分白天黑夜打瞌睡就可以了。
【五】唯一的對手
美國是靠清教徒們一手拿著火銃一手拿著聖經建立起來的。
一直到現在,西部牛仔都是影視劇裡拍不爛的題材。沒辦法,美國人就好這一口。
人家骨子裡刻滿了尚武精神和商業冒險精神。
冷戰結束,最大的贏家並不是美國,其實是俄羅斯。蘇聯那個爛攤子早該倒架了,俄羅斯當然犯不著用成批的AK47和米格戰鬥機換取一堆狐朋狗友,守著開採不完的石油和天然氣喝伏特加不香嗎?
但美國可就有點失魂落魄了,很簡單,突然之間沒有敵人了,真特麼落寞。
中國的迅速崛起,讓白宮和五角大樓的精英們興奮異常,他們終於找到了唯一的對手。
從奧巴馬時代的“亞太再平衡”戰略到《跨太平洋戰略經濟夥伴協定》(TPP),無一不是以中國為假想敵。
對於美國來說,可以忍受一個大國的和平崛起,但無法忍受國際規則的最終解釋權移位。這才是美國身懷利刃行走全球的關鍵。
布林肯目光掃過之處,有三件事讓他如鯁在喉。
一是中國主導的“一帶一路”和“亞洲基礎設施投資銀行”,布林肯認為中國“一帶一路”戰略與美“新絲綢之路”計畫嚴重衝突,中國用利益綁架中亞國家,將會給美國的地緣平衡帶來危機。更要命的是,在促進工人權利、環境保護及智慧財產權保護等方面,亞投行有一套自己的規則與標準。布林肯為代表的漁夫幫視美國規則為唯一的乳酪,顯然,他們對一帶一路和亞投行嚴重不滿。
二是南海事務,早在2015年5月,布林肯在雅加達會議上就嚴厲批評過中國,他認為中國在南海的大規模建設行動威脅地區和平與穩定。6月26日在新美國安全中心講話時,布林肯甚至將中國在南海的舉動與俄羅斯在烏克蘭東部的行為相提並論。
真是咄咄怪事,南海是中國的地盤,而烏克蘭東部地區的主權本就屬於烏克蘭,中國在南海搞建設是內政,俄羅斯出手烏東地區是干涉別國,這能相提並論嗎?
布林肯為了美國“亞太再平衡”戰略中的島鏈計畫,不惜撒下巨額援助資金資助南海相關國家,用以抗衡中國。並且頻頻出訪東亞和東南亞,不斷強調美國重塑同盟與夥伴體系、與中國激烈競爭的決心與能力。
他曾經在美國國會接受記者採訪的時候,氣勢洶洶的說:我們和盟友一致反對這些違規行為”,“中國和所有聲索方應停止填海造島活動,依法解決它們的分歧”。他進一步指出,美國的對策是“利用美國絕無僅有的能力,調集力量對抗共同威脅,領導國際社會加以應對”。
三是臺灣問題,他曾經以常務副國務卿的身份破格接待臺灣民進黨“總統”候選人蔡英文,完全不顧中國的反對。蔡英文2015年6月訪美期間,不但得以進入國務院,而且獲得與布林肯晤談的機會,打破美方接待臺灣“總統”參選人的規格。
臺灣作為東海通往太平洋的門戶,是美國第一島鏈戰略最重要的一環,布林肯和漁夫幫們是斷然不會放棄的,依布林肯的“笑面殺手”本性,他越是態度平靜的表態,越是意味著美方不可改變的戰略決心。
對於中國來說,任何時候都不能低估這個溫文爾雅的堅硬對手。
布林肯如今作為國務卿與國家安全事務助理沙利文搭班子,兩個人都是“漁夫幫”成員,對外交與安全政策的協調工作輕車熟路,可以大大減少國務院與白宮及其他涉外部門的決策內耗。
然而,這一點恰恰是最危險的。
正如美國政論家沃爾特·李普曼曾告誡的,危險在於“當所有人都想的一樣時,沒有人會認真思考”。
由這樣一群世界觀相似、對美國主導世界時代有著懷舊情緒的人來主導對外政策,極容易陷入“集體迷思”。一旦缺乏了不同的聲音,戰爭就極易變成他們解決問題的第一選擇。
儘管驢象兩黨的對抗日漸激烈,但在中國問題上,兩黨難得的保持了一致。自由派智庫和保守派智庫同時將美國與中國的對抗稱為“後冷戰時代”。
對於這個名詞所潛藏的含義,不言自明。
眼看就要面臨2022中期選舉,面對節節下降的拜登支持率,布林肯們會不會在外交攻勢上更加咄咄逼人?
無論何種情形,我們絕不能低估這個看起來溫文爾雅男人的韌性與爆發力。
畢竟,他和奧爾布賴特用著同一個口頭禪:“幹就完了”。
Leave a Rep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