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綠寶石傳奇——晚清大臣張蔭桓軼聞

說英語懂洋務晚清朝中惟此人

擅交涉撐新政戊戌變法第七君

晚清大臣中，張蔭桓算是個傳奇人物。並非科班出身，卻能獲任“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行走”，參預軍機密勿，戶部、禮部、兵部、刑部、工部、吏部等六部侍郎的頂戴花翎，被他一人輪番戴過；宦途數十年，因為才幹過人，頻得“貴人”提攜，先是捐官時獲兩任山東巡撫閻敬銘和丁寶楨賞識，後在安徽按察使任上再獲炙手可熱的一品大員李鴻章保薦。光緒十年即1884年，張蔭桓由安徽按察使升授三品卿銜，出任總理各國事務衙門行走。次年出任特使，赴美國、秘魯、西班牙三國。1886年10月，張蔭桓作為中國代表也是唯一的中國官員出席美國自由女神像落成典禮。

平心而論，張蔭桓的飛黃騰達，來自他的刻苦用心。首先，他意識到語言在涉外交流中的重要，研習英語，並能熟練運用，滿朝大員無人能及。其次，他性情通脫，廣事交遊，擅長洋務交涉。在國門漸啟的晚清一朝，張蔭桓的這兩個本領讓他無法不脫穎而出。在朝中，張蔭桓與兩朝帝師、軍機大臣翁同龢過往甚密，與洋務派大員李鴻章領銜對外交涉簽約。尤為難得的是，西太后和光緒皇帝對張蔭桓寵信有加，舉凡涉外事，帝后時常召對問策。當時，張蔭桓在官場可謂春風得意，“紅得發紫”。這一時期是張蔭桓宦途中的高光時刻。

有道是：君子易處，小人難防。話說戊戌變法前一年，張蔭桓出使英國歸，從國外購得紅綠寶石各一枚。召對之際，他先把紅寶石獻給光緒皇帝，次把綠寶石獻給西太后。張蔭桓獻寶石並無深思，無非一塊稀罕物，孝敬皇上和太后，在顏色上無甚計較。不料，正是這兩枚紅綠寶石，要了一代能吏張蔭桓的命。

話說當時，大太監李蓮英在西太后面前恩寵正隆。內外臣工給西太后送禮，照例得分送李蓮英一份。不承想這個懂鬼子話的張蔭桓老小子不買咱家這個賬，綠寶石獻上，沒俺李蓮英啥事。李蓮英如何咽下這口惡氣？遂暗自記恨於心。某日趁機在西太后面前挑弄說，張欽差真分得明白，難道老佛爺不配用紅寶石耶。依滿俗，嫡庶服色以紅綠區別，綠色為庶色也。慈禧本西宮，平素最忌嫡庶之論，聞語則大怒，立命將綠寶石退還，並傳旨嚴斥。

光緒登基後，變法維新思潮漸起，張蔭桓對同為廣東南海人的小老鄉康有為十分提攜，認同他的主張，並向朝廷極力舉薦。據說康有為也不避諱，時常吃住在張蔭桓家。戊戌變法失敗後，康梁亡命海外，戊戌六君子喋血菜市口，張蔭桓作為戊戌變法回應者和策劃者第一時間遭拘押。按西太后本意，欲將張蔭桓與六君子一道處斬，無奈礙于各國公使紛紛為張蔭桓說情，李鴻章、榮祿從中斡旋，西太后遂將張蔭桓禠職論戍，流放新疆。戊戌變法事敗之前，張蔭桓因辦英俄借款事遭彈劾，西太后厲聲詬責，張蔭桓只能“崩角在地”，叩首不已。後經剛毅為之辯解，得免降黜。但是李蓮英仍不能釋懷，不時拿紅綠寶石事播弄是非。終於在張蔭桓流放新疆三年後，適庚子年義和團起，西太后狂妄對各國宣戰，李蓮英趁亂矯旨，將張蔭桓在新疆流放地處決。一年後，在各國駐華公使強大壓力下，清廷被迫為張蔭桓平反復職。張蔭桓被稱為繼戊戌變法六君子之後的第七君，也是戊戌變法中被殺的唯一一名朝廷大員。

張蔭桓遭誅殺，固與戊戌變法有關，而得罪李蓮英，為讒言加害或系誘因。晚清詞家桂林人王半塘當年曾有《鷓鴣天》一詞記之。詞雲：

屬國歸來重列卿，楊家金穴舊知名。似傳重訂冰山錄，哪得長謠穎水清。

仙仗入，篋書傾，空令請劍壯朱生。好奇事盡歸方朔，殿角微聞叩首聲。

據說當張蔭桓離京流放時，故人老友紛紛遠避，無人敢前往送別，獨有一些歌妓雛伶不棄不離，一路追送至西安。一時義聲大著。晚清詞壇大家王半塘、朱彊村均為詞詠之。

王半塘詞，調寄《氏州第一》：

何事幹卿？笙風喚起，當歌對酒情抱，舞扇留雲，邊笳訴月，淒絕榮華露草，三五年時，記舊約，房攏深窈。張緒風前，秦宮花底，負春多少。

又試新聲鶯燕小。話前事，亂愁誰掃。迷蝶春心，聞蟬客思，甚夢醒人杳。乍開簾，驚見處。歌塵惹閒情絕倒。玉笛從今，定愁翻，伊涼別調。

輕薄箏塵，零亂鈿粉。當筵恨壓眉小。密緒連環，清吭掩扇，淒隔秦天縹緲。蕃馬屏風，有暗月，窺人偷照。玉杵深盟，金錢淺擲，頓催歡老。

八九驚鳥依樹少。定輸與，羈雌鳴繞。毳幕恩新，珠田夢遠，驀並歸愁抱。惹花前，閑淚落，停杯處，相看一笑。誰打鴛鴦，錦塘空，孤眠到曉。

有謂張蔭桓流放三年，李蓮英恨猶未已，庚子拳亂之際，李蓮英竟矯旨殺之。蜂蠆之毒，亦甚矣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