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談 / 2022-04-10 他藏在澤連斯基背後,決定著烏軍的成敗生死 文-魏穀子 1 澤連斯基身後的戰爭主心骨 華盛頓、莫斯科和世界上大多數國家,都預計俄羅斯會在幾天內摧毀烏克蘭的軍隊。 但烏克蘭武裝部隊總司令瓦列裡·紮盧日內 [Valeriy Zaluzhnyy] 不這麼認為,他策劃並領導了這場戰鬥,到目前為止,讓俄羅斯軍隊流血、失敗和混亂撤退。 如果說烏克蘭迄今為止取得的令人驚訝的軍事成就——保護了首都基輔,並在俄軍攻勢中守住了大多數其他主要城市——可以歸功於一個人的話,那就是紮盧日內。 這位圓臉的48歲將軍,出生在一個軍人家庭,2021年7月,被總統澤連斯基任命為該國最高軍事指揮官。紮盧日內和其他烏克蘭指揮官自2014年以來,一直在為與俄羅斯的全面戰爭做準備。 不像在第一次海灣戰爭中領導美國軍隊的「風暴諾曼」 [Stormin’ Norman] ——諾曼·施瓦茨科普夫,也不像在伊拉克戰爭中被稱為「大衛王」的大衛·彼得雷烏斯,紮盧日內在很大程度上避免了名人指揮官的場面。 他將這一角色讓給了澤倫斯基,後者曾是一名演員和喜劇表演者,吸引了公眾的想像力。 在許多方面,紮盧日內是新一代烏克蘭軍官的縮影,他們在頓巴斯八年的艱苦戰爭中磨練了自己,一旦不在前線,他們就被部署到歐洲各地的訓練基地,與北約部隊一起演習。 這些經歷磨去了數十年來僵化的蘇聯軍事訓練所產生的許多不良影響。 與北約的這種合作塑造了一批具有專業精神的軍官,他們渴望達到西方標準,並幫助建立一種分散的、強大的、比俄羅斯模式更靈活的戰爭方式。而到目前為止,俄羅斯模式一直在烏克蘭的泥淖中掙扎。 「我大概可以不只是作為一個人,而是作為新一代烏克蘭軍隊的代表——高級、中級甚至低級軍官——來談論紮盧日內,」前烏克蘭空軍軍官奧列克西·梅爾尼克說。他現任基輔智庫拉祖姆科夫中心對外關係和國際安全專案的聯合總監。 2021年9月,也就是在美國總統拜登政府開始大聲警告俄羅斯將要進攻,並分享俄軍在烏克蘭邊境集結情報的兩個月前,紮盧日內描述了為隨時到來的攻擊所做的準備。 「自打我上任以來,我一直在談論這個問題——因為這是一個全面進攻的威脅,」紮盧日內當時在接受斯沃博達電臺 [Radio Svoboda] 採訪時說。 「因此,我們作為武裝部隊的任務,不是等待天上的甘露。我們必須為此做好準備,而且已經為此做了一切。我們正在進行一系列演習,包括我們的西方夥伴,包括北約成員國,以及北約夥伴。可以說,我們正在盡一切可能,讓敵人不太願意實施這樣的方案。」 今年1月,紮盧日內向北約軍事委員會,即該聯盟的最高軍事機構,發表講話,告訴他們烏克蘭的軍隊已經準備好了。 「我提醒盟友們,我們的戰爭從2014年開始就一直在進行,而且我們從那時起就一直在做我們的工作,」他在會後告訴烏克蘭國家新聞社。 令世界震驚的是,2月24日,隨著俄羅斯坦克駛向基輔,導彈擊中烏克蘭各地的目標,「全面進攻」 [full-scale aggression] 的情景成為現實。 但是,自2014年俄羅斯軍隊沖進克裡米亞,佔領該半島並將頓巴斯變成永久性戰區以來,更廣泛的戰鬥準備一直在進行著。 在接下來的幾年裡,美國、英國、加拿大、波蘭、立陶宛和其他北約盟國,在烏克蘭西部開設了培訓中心,包括為特種作戰部隊提供訓練。 這種訓練,以及對俄羅斯人及其在頓巴斯的分離主義代理人的戰場經驗,使小型、分散的部隊的指揮官能夠獨立思考,顛覆了自上而下的舊蘇聯領導模式。 目前,這種模式讓俄羅斯部隊陷入癱瘓,並迫使高級將領冒險前往前線,在那裡已經有數人被殺。 「烏克蘭人能夠保持靈活,」一名美國國防官員告訴POLITICO,與其他現任和前任美國軍方官員一樣,這名官員要求匿名,以討論對戰爭進展和烏克蘭能力的評估。 這名官員說,自2014年以來,烏克蘭人「能夠以一種以前無法做到的方式,更好地適應和主動做出反應。」 他補充說,迄今為止,面對俄羅斯的猛攻,烏克蘭人的靈活性已經改變了遊戲規則,俄羅斯派出了「一支更大、更有能力的部隊,但他們的計畫都是死板的。」 圖片 2 八年戰爭打出的個人主動性 1973年7月,紮盧日內在軍營中出生。當時他的父親隨軍駐紮在新格拉德·沃倫斯基鎮,該鎮位於烏克蘭北部的日托米爾地區,大約在基輔西部150英里處。 他曾就讀於奧德薩軍事學院的陸軍研究所和基輔的國防學院,並於2007年完成學業。隨後他擔任了一系列職務,包括一個機械化旅的指揮官。後來,紮盧日內回到國防學院接受了更多培訓,並於2014年畢業。 在那幾個月前,獨立廣場革命,導致時任總統維克多·亞努科維奇逃往俄羅斯,頓巴斯的戰爭正在加劇。 紮盧日內被派往東部,領導作戰部隊進行積極的戰鬥。2014年8月,紮盧日內指揮的一個旅,被部署到頓涅茨克州的城市傑巴厘采韋 [Debaltseve] ,那裡發生了一些最血腥的戰鬥,烏克蘭軍隊傷亡慘重。 為了避免在傑巴厘采韋的進一步損失,當時的總統彼得·波羅申科最終承受了更大的壓力,不得不簽署明斯克2號和平協定。但事實證明,該協議的條款對烏克蘭並不有利。 2019年,紮盧日內被任命為烏克蘭軍隊北方作戰司令部的負責人,駐紮在烏克蘭北部的切爾尼戈夫。這是他母親的家鄉,靠近白俄羅斯邊境,他小時候曾在那裡呆過很長時間。 在2020年2月接受軍事新聞網站ArmyInform的採訪時,紮盧日內描述了成為一名士兵是他童年的「夢想」,但他從未期望成為一名高級指揮官。 「我的晉升就像一個普通的士兵。我被任命,被調動。我接受了我的職責,就職,又被安排了另一份,」他說。「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我會成為一名將軍,升到很高的級別。」 紮盧日內被提升到最高職位,也是烏克蘭軍隊的一項努力的關鍵部分。烏克蘭軍隊決定重組領導層,在總參謀部內劃分行動職責 [operational duties] 和計畫責任 [planning responsibilities]。 這意味著一個更廣泛的現代化運動,烏克蘭軍隊根據對真實而非理論上的敵人的作戰經驗,採用新的、更具創造性的戰鬥技術。 「我們想要擺脫地圖,不再寫1943年的戰鬥命令,」紮盧日內接受ArmyInform採訪時說。 然而,具有諷刺意味的是,紮盧日內現在正在與一個至少在某些方面看起來,更像1943年而不是2022年的敵人作戰。 坦克和裝甲車在空地和小村莊裡互相射擊,讓人想起二戰中最醜陋的戰鬥。但是,使用無人機殲滅後勤縱隊,或為離前線數英里外的烏克蘭炮臺調整火力,也讓人看到了一種分析家們談論了多年的戰鬥方式,但現在才在烏克蘭投入使用。 一位前美國特種部隊軍官見證了烏克蘭特種作戰部隊多年來的變化,他說,到2020年,烏克蘭突擊隊 [commandos] ,「看起來、聞起來、嘗起來,都像西方的特種部隊。」 過去八年在頓巴斯的焦灼的日常戰鬥經驗,意味著那些最接近戰鬥的部隊,親眼看到了小單位戰鬥中的個人主動性有多關鍵。 那些年輕的士兵和他們的軍官,「都是從經驗中燃燒起來的人,他們意識到,嘿,我們不能在做決定之前,把所有事情都交給將軍,」退役的美國陸軍上校利亞姆·柯林斯說。 柯林斯曾擔任約翰·阿比紮德的最高助手。後者是一名退役四星將官,2016年至2018年,時任美國總統奧巴馬將他派往基輔,為烏克蘭軍方領導層提供建議。 頓巴斯的戰鬥和北約在烏克蘭西部的實戰訓練,催生了新一代的小單位領導和士官 [noncommissioned officers] ,他們能夠獨立思考和行動。 這些變化並不是立竿見影的,但從常規小規模戰鬥中得來的知識,加快了「營級以下的文化變化,」柯林斯說。「整整一代人都明白了如何領導,我想將軍們也明白了這一點。」 圖片 3 烏軍內部的文化變革 紮盧日內說,烏克蘭軍隊中充滿了年輕、專業的士兵和未來的領導人。 「這是完全不同的人——不像我們當中尉時那樣。這些新芽將在五年內完全改變軍隊。幾乎每個人都精通外語,能很好地使用小工具,他們都很有學問」,紮盧日內告訴ArmyInform。 「他們都是新軍士 [sergeants] 。他們不是替罪羊,就像在俄羅斯軍隊中那樣,他們是真正的幫手,他們將很快取代軍官。」 「我們已經開始了這場運動,而且沒有退路,」他補充說:「即使社會也不會允許我們重返2013年的軍隊。」 烏克蘭士兵今年使用的打了就跑 [hit-and-run] 的戰術,產生了驚人的影響,以非常實際的方式,削弱了俄羅斯的軍事機器。 在俄羅斯於2月24日推入烏克蘭的120個營級戰術小組中,有40個小組,包括那些領導對基輔和切爾尼戈夫的攻擊的小組,已經撤退到白俄羅斯進行整訓。 這些小組中的29個,面對配備了西方提供的反裝甲武器的烏克蘭人小分隊,遭受了巨大損失,目前已無力戰鬥。 一位西方官員向POLITICO證實,其中一些部隊可能需要長達四周的時間來進行改裝,並準備部署到烏克蘭東部。 北約國家提供的數千枚標槍、毒刺、鐵拳 [Panzerfaust] 和其他反裝甲和防空導彈,已經成為社交媒體的主打產品,催生了一些表情包、T恤和音樂視頻,但烏克蘭軍隊內部的文化變革,可以說對戰場產生了更大的影響。 北約的演習一直是消除任何蘇聯思維痕跡的關鍵因素——這種思維留下了腐敗和自滿的遺產,在獨立後持續了近四分之一個世紀。 「他們的步兵、炮兵、創新技能,以及能夠使用無人機並同步使用它們的能力,相當令人印象深刻,」一位曾多次前往烏克蘭為軍隊提供建議的前美國軍官說,他要求匿名,以談論訓練任務。 「他們的特種部隊和空降部隊很出色。當我第一次到那裡的時候,我內心裡有一部分覺得,他們比俄國軍隊更像蘇聯。但隨著時間的推移,你會看到變化。」 前文提到的從空軍軍官變成智庫拉祖姆科夫中心分析師的梅爾尼克說,戰場上的成功,包括在基輔北郊的成功,是軍事現代化的直接結果。 「北約的戰術和訓練,根據烏克蘭的實際情況進行了調整——這就是為什麼它產生了相當令人印象深刻的結果,」梅爾尼克說。 「我們看到俄羅斯人在移動這些巨大的縱隊 [columns] ……它看起來像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術。相反,烏克蘭人利用了優勢——他們瞭解地形。他們有這些機動部隊,並進行攻擊和打擊。」 圖片 4 鐵打的紮盧日內? 紮盧日內被任命為總司令本身,就是烏克蘭軍隊更大規模改革的一部分。澤倫斯基在2021年7月任命他擔任最高作戰職位。 此前,國防部進行了重大人事調整,同時軍隊也在重組軍事指揮部門,將行動和政策職能分開,這與美國軍隊明確界定職責和責任的方式類似。 「總統希望看到國防部和烏克蘭武裝部隊之間的協同作用,」澤倫斯基的新聞秘書謝爾蓋·尼基弗羅夫當時說。「不幸的是,我們沒有看到這種協同作用。我們看到的是衝突。」 於是澤連斯基解除了時任總司令魯斯蘭·霍姆恰克的職務,任命紮盧日內接替。 紮盧日內後來用簡潔的語言總結了他的角色。「現在,作為武裝部隊的總司令,我負責戰鬥準備、訓練和武裝部隊的使用,」他在去年9月的採訪中告訴斯沃博達電臺。 自2月底俄羅斯開始大規模進攻以來,紮盧日內回避了大部分採訪,公開露面相對較少,同時通過他的Facebook頁面偶爾發表公開聲明。 這些帖子中有些是簡短的行動更新,關於擊落俄羅斯戰鬥機或摧毀俄羅斯坦克縱隊。另一些則是快速資訊,例如感謝軍醫,或向部隊和烏克蘭公眾發出鼓舞。 3月22日:「烏克蘭的武裝部隊是歐洲的盾牌。」 3月27日:「自由的代價很高。牢牢記住這一點!」 4月2日:「烏克蘭人已經忘記了害怕。我們的目標是勝利。」 其他一些帖子則很長,包括上周日宣讀他與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主席馬克·米利將軍的電話交談,他一直與美國參謀長聯席會議保持定期接觸。 多年來,紮盧日內毫不掩飾他推動為軍隊提供更多資金和其他公共支援的努力。但在戰爭期間,他對政治領導人的主要要求是不要插手,讓士兵們做他們的工作——特別是不要讓公眾對戰爭的進程產生懷疑。 「對那些在後方城市談論『背叛』,並對作戰環境進行『評估』的政客們,我想說句話,」紮盧日內寫道。 「你們那些不負責任的言論,比如,『對手在某種程度上順利地拿下了一些東西,』或者有人『正準備投降,』你們是在侮辱我們的士兵,」他說,抨擊了那些事前看衰烏克蘭的政客。 他說,烏克蘭的部隊已經阻止了世界上第二強大的軍隊。「我們在所有方向上都阻止了對手,」他寫道。「我們給他們造成了他們從未見過或無法想像的損失。所有烏克蘭人都知道這一點。全世界都知道這一點。」 雖然這位總司令一直試圖避免任何名人明星的身份,但迄今為止在擊退俄羅斯軍隊方面的成功,使他不可避免地作為一個歷史人物,進入烏克蘭軍事傳說。 最近的一段愛國主義視頻甚至提出了一個在烏克蘭語中與「風暴諾曼」一樣押韻的綽號:Zalizni Nezlamnyy Zaluzhnyy。它的意思是:鐵打的 [Iron Unbreakable] 紮盧日內。 當然,稱讚軍事領袖是危險的。戰爭還只進行了第一階段,更殘酷的東部較量正在前方等著。即便烏克蘭能安然無恙,紮盧日內會不會變成烏克蘭的拿破崙,也有待警惕。 但到目前為止,對烏克蘭而言,可以說,紮盧日內和澤連斯基堪稱同等重要,他在澤連斯基背後,在最關鍵的戰場上,決定著烏克蘭的生死成敗。 Related Topics 魏穀子 文章導覽 < 死亡,你就是這一切?上海疫情激發的多層次矛盾 > You Might Also Like 美國的小院高牆還能再擴大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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