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釣魚島問題看中美日關係〈上〉

談到釣魚島問題與中美日關係，涉及到這麼幾個重要的歷史過程。2022年是中國明朝政府開拓釣魚島航線，與琉球國建立封藩關係650周年；是日本明治政府將琉球國改稱“琉球藩”150周年；也是戰後美國將琉球群島的行政、立法、司法三權交給日本，並擅自將中國釣魚島施政權劃歸給日本50周年；是尼克森總統訪華和中日兩國擱置釣魚島爭議實現邦交正常化50周年；還是日本政府“購島”引發中方反制，實現在中國公務船在釣魚島領海執法巡航常態化10周年。站在這一歷史節點，為維護中日關係大局和兩國人民世代友好，增進對當前中美、中日關係的瞭解，從釣魚島問題看中美日關係非常必要。

一、圍繞釣魚島及琉球歸屬的中美日關係

（一）在談釣魚島與中美日關係之前不能不涉及琉球問題

這是因為，第一，日本政府主張“尖閣諸島”（釣魚島列島）是所謂日本“固有領土”，隸屬沖繩縣石垣市管轄；第二，沖繩縣與日本所有的縣不同，不是日本固有領土，在1872年以前是琉球國，而釣魚島列島從來就不是古代琉球國的一部分；第三，琉球國自1372年起，作為明清兩代中國的藩屬國，同中國保持了約500年的友好關係，但其後日本強行吞併琉球國，並迫使琉球中斷同中國的關係；第四，日本明治政府1879徹底吞併琉球後是日本開始覬覦釣魚島的發端，即當前圍繞釣魚島列島展開的中美日關係的歷史起點。所以我們在談釣魚島問題之前，就要談一談琉球問題。

今天的中美日三國關係是怎麼演變來的？從上面講的650年的歷史來看是這樣的，首先出現的是中日琉關係，之後經歷了中日美琉四國關係，然後形成中美日關係這樣一個概念。即，截至1872年（清朝同治11年），琉球對於日本來說是外國。當時還未形成中美日關係，而是持續了約500年的中日琉三國關係。這個時間很長，所以如果研究東亞史而不瞭解中日琉三國關係史，應該說是有欠缺的。

琉球國曾是一個相對獨立的海上王國，是中國明清兩代的藩屬國，其地位相當於當時的朝鮮和越南，當時叫安南。琉球國作為封建時代東亞地區“宗藩體系”下中國的藩屬國，曾向中國朝貢並獲得朝廷的回贈物品和冊封。琉球國不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更不是日本的一部分。這種中琉之間的宗藩關係雖不平等，但並非中國通過武力強迫形成的，而是琉球國王通過進貢方式獲得中國朝廷承認而建立自身在本國正統統治地位，以及維持同中國海上貿易往來的一種必不可少方式。西元1372年（明朝洪武5年），楊載奉明太祖朱元璋之命出訪琉球中山國，開啟了中琉關係。1429年，琉球群島的主島沖繩島上的中山王尚巴志統一了山南、山北，定都那霸，王宮設在首裡城，形成統一的“琉球王國”自喻為“萬國津梁”的通商之國。琉球王宮正殿懸掛的“中山世土”匾額，是1683年（康熙22年）冊封尚貞王時，康熙帝所賜御筆，由冊封使汪楫帶到琉球。“中山”就是指統一琉球的中山王，“世土”意為中山王對琉球國的世代統治。

1684年，清政府的禮部向康熙皇帝上奏曰：琉球國“國王尚貞，以本國遠被皇仁，傾心向學，懇祈使臣汪楫等轉奏，願令陪臣子弟四人赴京受業，應准所請，聽其遣臣子弟入監讀書”。康熙下旨允行，“自後，每遇冊封，遂沿為例”。從此，琉球國的“官生”及自費的“勤學”到北京國子監留學者絡繹不絕。北京國子監在雍和宮旁邊，是北京的孔廟和當時中國的最高學府。從那以後，琉球國到國子監留學後回國的人才，有不少成為琉球國官員，也有的成為往來於中琉之間翻譯和嚮導。琉球國曾是古代中國最好的鄰國。明朝，向中國皇帝表忠心進貢次數最多的是琉球國，共171次；其次是安南89次，遠高於朝鮮的30次及日本19次。

然而，在歷史上，我們看到16世紀末，即明朝萬曆年間，豐臣秀吉統一日本後曾企圖霸佔琉球並率兵入侵朝鮮半島，但慘遭失敗。日本進入德川幕府統治的江戶時代後，薩摩藩（鹿兒島）藩主開始強迫琉球國王尚甯稱臣，並於1609年入侵琉球國，霸佔琉球國北部的奄美大島等島嶼，強迫琉球國向日本朝貢，但當時琉球對日本來說仍是異國。這時候，在1607年英國開始在北美建立了第一個殖民地。1776年7月4日，美國才宣佈獨立建國，與中日琉三國相比是個很年輕的國家。那麼，截至這個階段，應該說歷史上還不存在中美日關係。

伴隨1853年佩里到訪日本，即日本所說的“黑船來襲”，日本被迫開國。當時，佩里也到達過琉球，建立起美琉貿易關係。美琉雙方用中英文簽署的《美琉修好條約》，由琉球國中山府總理大臣尚宏勳、布政大臣馬良才與美國全權欽差大臣兼水師提督被裡（佩里），在那霸公館簽署。這是正式的國際條約，從那個時候開始建立其美琉關係。於是，中日琉三國關係便演變為中日美琉四國關係。當然，這段歷史過程比較短暫。

（二）釣魚島列島從來就不是琉球國的屬島

日本內閣府2016年公佈的委託調查報告承認，古代琉球國的疆域從來就不包括釣魚島列島，但該報告稱釣魚島是“無主地”則毫無根據。事實上，琉球群島從來不是日本固有領土，釣魚島從來不是琉球群島的一部分，而是中國固有領土。

現有的古今中外的歷史文獻、島表和地圖均可證明，至遲在中國明朝洪武五年（1372年），釣魚島列島便作為中國使船冊封舟的海上航行標誌和海防範圍被納入中國版圖。1744年來華的法國人、耶穌會蔣友仁1756年受清政府委託，參考了西洋的世界地圖和冊封使徐葆光的《琉球三十六島圖》等，對康熙年間的《皇國輿圖》做了增補，於1760年繪成《坤輿全圖》，作為乾隆皇帝50壽辰的壽禮敬獻給乾隆。圖中臺灣東北的釣魚島、黃尾嶼、赤尾嶼，分別按中國閩浙一帶的發音寫出了“好魚須”“懽未須”“車未須”。

另外，日本海軍省為入侵中國臺灣於1874年繪製《清國沿海諸省》圖，由水路寮海軍大佐柳楢悅監製，外務省官員河野雪審核確認的。其中作為臺灣東北島嶼，準確的記載了釣魚島、黃尾嶼、赤尾嶼。釣魚島列島屬於臺灣東北島嶼，在1894年甲午中日戰爭之前的約20年間，日本的官方文獻《臺灣水路志》《支那水路志》及其他地圖等，也證明了這一點的。

日本以武力強佔琉球群島曾遭到中國清政府反對。1880年至1882年，中日就琉球“分島”方案進行了九次談判，最終因日方提出修改1871年簽署的《中日修好條規》，以索取在華殖民特權等而未果。後因甲午戰爭中國戰敗，臺灣被迫割讓日本，導致琉球也被日本強行吞併。這也就意味著，中國在日本殖民統治臺灣時期，關於釣魚島的發言權，實際上被剝奪了。其實，在1880年的時候，日本明治政府為了換取清政府同意日本吞併琉球，曾表示願將琉球群島南部的宮古和八重山群島劃歸給中國。當時，日本外務省提交中方的宮古和八重山群島的全部島嶼名單中，並沒包含釣魚島列島。因為日方知道這些島嶼屬於中國而非八重山群島所屬島嶼。

那時候沙皇俄國入侵中國新疆伊犁地區，清政府內有人主張“聯日抗俄”，接受日方“分島修約”方案，但李鴻章則認為琉球“自古一國”，如果我們把它給分了，不仁不義啊。也有人提出琉球群島“一分為三”，即沖繩本島北面歸日本，沖繩本島作為琉球國保持相對中立，宮古和八重山群島劃歸中國。但實際上當時日本已佔領沖繩本島，它怎麼可能放手呢？在這種情況下，李鴻章既不願得罪日本又想維持琉球國的存在。琉球國最後一位國王尚泰被日本強迫赴東京之前，曾讓其姐夫向德宏到中國請求清廷搭救琉球，但在福州滯留而被禁止入京。後來他們去天津找李鴻章求救兵。李鴻章提出，如果清政府接受日本把八重山群島劃歸中國，將來由向德宏回去重新複國如何？但這與向德宏請求清廷出兵救琉的初衷大相徑庭，難以接受。清政府在中日兩國談判中始終未認可日本佔有琉球，琉球人也竭力抵制，結果，中日兩國關於琉球的談判破裂，加之清政府在甲午戰爭中戰敗，琉球複國夢碎。

二、日本吞併琉球、臺灣及侵略中國大陸過程中的中美日關係

1872年10月，日本強行把琉球國改稱所謂“琉球藩”，列為內務省管轄；把琉球國王尚秦改稱為“琉球藩王”，列入日本華族；把琉球的外交權收歸日本，宣佈琉球國與美國締結的1854年《美琉修好條約》等國際條約由日本繼承。時任美國駐日公使德隆對此表示很滿意，認為只要美國在琉球的利益同樣可以得到保障，關於琉球的歸屬就無所謂。

 這就涉及日本當時會為何有恃無恐地首次出兵入侵臺灣的問題。1872年10月下旬卸任的美國駐福建領事李仙得途徑日本。這個法裔美國人經美國駐日公使德隆介紹，受聘於日本外務省，其後擔任日本侵台顧問。李仙得曾在臺灣處理過美國漂流僑民等問題，熟悉臺灣情況。經他出謀劃策，1874年2月6日，大久保利通、大隈重信聯名起草《中國藩地處理要略》，就是入侵臺灣的計畫。同年4月27日，日本首次派兵入侵臺灣。其名義是琉球島民遭到臺灣原住民殺害，迫使清政府承認日本出兵是“保民義舉”，目的是以軍事手段迫使清政府在日本佔有琉球問題上知難而退，簽署書面文字後撤兵。

上述目的達到後，1879年3月25日，松田道之率熊本鎮台士兵400多人入侵那霸。同年4月4日，日本宣佈琉球“廢藩”，設立了沖繩縣。6月9日，琉球國王尚泰被押往東京，與先前被抓走的王子尚典軟禁在一起。同年8月，李鴻章拜託美國前總統格蘭特訪日時主持公道，勸說日本釋放琉球國王，勸阻日本霸佔琉球，但最終沒能夠達到目的。格蘭特在日本受到明治天皇熱情款待，在東京種下美日友誼之樹，李鴻章“靠美勸日”的外交手段失靈。1901年尚泰在日病逝，終年59歲。

日本吞併琉球後，日本內務卿山縣有朋1885年下令沖繩縣秘密調查釣魚島，企圖佔領，但未敢輕舉妄動。因為沖繩縣知道這麼做將於中國發生衝突，實際上只派人做過一次所謂“實地調查”，就是利用一艘郵輪圍繞釣魚島沿岸繞道航行觀察，報告東京該等島雖是無人島，但已被中國命名。在甲午戰爭前夕，1894年5月12日，沖繩縣知事奈良原繁給內務省縣治局長江木幹之的秘密調查報告稱：“自1885年之後沒有再做實地調查，故難有進一步的確報……”，並補充道“沒有關於這些島嶼的古代文獻及證明屬於我邦的明文和口頭傳說等。與我們相關的是古來縣下漁夫時而從八重山島渡海前往捕魚狩獵”。所以日本仍然沒敢立即佔有釣魚島，當時也未提出釣魚島是所謂“無主地”，而是以後見機而作。以上就是日本政府現在所說的1895年佔有這些島嶼是經過所謂“反復實地調查”的結果。

事實是，直到在甲午中日戰爭爆發後，1895年1月13日，日軍攻佔威海衛後決定攻佔澎湖；1月14日，伊藤博文內閣不等戰爭結束便迫不及待地秘密起草了一份“內閣決議”；1月21日完成內閣成員輪流簽字手續，秘密決定把久場島（黃尾嶼）、魚釣島（釣魚島）納入沖繩管轄並建立標樁。這一秘密決議上無“尖閣諸島”及赤尾嶼等島記載。因為直到1900年日本殖民統治臺灣時期，日本人登島考察後才提出“尖閣列島”的島名，1922年日本才將赤尾嶼劃入日本國有地籍。

釣魚島海域是臺灣漁民經常前往捕魚的傳統漁場。因此，即便在日本霸佔臺灣之後，日本的所謂“臺灣總督府”1920年12月報告中的《鰹魚場圖》表明，日本殖民統治臺灣期間，釣魚島劃在臺灣漁場，而非琉球漁場。因為釣魚島列島與八重山群島之間有明顯的海底構造差異，海水深大2500多米深，加之海流湍急，所以從古至今琉球人並不怎麼橫跨琉球海槽前往釣魚島海域捕魚。在當時帆船沒有冰箱冷藏的情況下更是如此。

那麼，在這個時候美國採取的是什麼政策呢？應該說它採取的是對日綏靖政策。簡單地說，美國在1894年中日甲午戰爭期間表面好似“中立”，單獨進行“調停”，但實際上偏袒日本。其後，1931年日本發動“九一八”事變後，美國採取既不認可也不阻止的所謂“史汀生主義”。1937年日本發動全面侵華戰爭，美英對日採取綏靖政策，犧牲中國，造成反共、反蘇局面，史稱“東方慕尼克陰謀”。在這個過程中，我們也看到美國的飛虎隊支援中國抗戰。而美國歷史上的對日綏靖政策的結果是，1940年8月1日，日本時任外相松岡洋右首次提出“大東亞共榮圈”計畫並與納粹德國和義大利結成三國反共同盟。1941年12月8日，日本海軍偷襲珍珠港，發動太平洋戰爭。在這種情況下，時任美國總統羅斯福對日宣戰。中美蘇英等國結成聯手打擊日本軍國主義國際統一戰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