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

更深夢裡
回到鐵蒺藜圍困的山村
是哪個金黃的傳說
那條永不停歇
緩緩漂動的銀溪

仿佛那長不老的芭樂
枝幹越長越是堅韌硬實
光溜的身軀反射著斜陽的霞輝
我自空中望下
溪頭磐石上那展翅欲飛
不就是我童年玩伴的你麼？

此刻我卻在看臺上
簡陋的操場上群兒競技
依稀閃現你瘦俏的身影
飛魚般剪過終點閃動的彩帶
我捕捉到你一抹勝利的驕傲

在隆隆的火車客廂裡
濃黑而澀澀的咖啡
我淺嘗著依稀淡淡的甜蜜
遙遠的歲月瞬間閃到眼前
童稚的你我追逐在溪澗漩渦裡
滑溜白皙發育不全
矯健如同溪中的銀鯽
逆水而上疾射如箭

膠葉黃了又綠，綠了又黃
青幼的葉芽多嬌嫩啊
一遍一遍你我數著它們的成長
但你我的個頭已經高過山豬古
就驚覺偶發的槍聲格外刺耳

你我愛在膠葉縫中望月
撕毀的村莊卻讓你我地隔兩方
不料你終於背槍裹腿
膠林裡捕捉班駁飄移的月影
刺耳的槍響變作暢快的歌聲

五十年有多長的日子？
嫩黃的膠葉長了五十遍啊
你我都老了
只是依稀還留著童稚的天真
還愛玩哪膠果摩擦地板
去燒炙同伴的臂膀

我從城裡進到久違了山中來看你
你從熟悉的山裡到陌生的城中來看我
兩張稔熟的臉孔說著彼此隔閡的話題
唯一相通的是彼此深深的關切和掛慮
千言萬語說不盡山山水水
緊緊相握的手膀傳送著五十年熱血的思念

澎沱大雨澆不息燃燒著的愛
一聲響雷卻把我從夢中敲醒
是雨水濕了被枕
還是淚水？
看著台前的倩影
你其實已在遙遙的空間
望著我這癡癡的形單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