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史列傳所體現的“全民史觀”

現代人編寫的歷史書，裡頭出現的幾乎都是大人物，但是在中國古 代“正史”裡，小人物卻佔有一席之地。這恐怕是一般人所不知曉 的。從最早的《史記》到最晚的《明史》，總共二十四部史書(即 所謂“二十四史”)，基本上都是如此。

司馬遷《史記》雖有“書”、“表”，但以“本紀”、“世家”、 “列傳”為主，開創了紀傳體的先河。列傳中還出現了各種下層人 物，像商賈、占卜、俳優、刺客等，對後世的正史影響深遠。我們 不妨單就唐代撰寫的史傳人物數量，進行全面統計、分類，以獲得 相關資料，作為立論的依據或基礎。

《晉書》、《梁書、《陳書》、《北齊書》、《周書》、《南史》 《北史》、隋書》，是唐代歷史家編修的“六書二史”。其中的列 傳，凡四百七十二卷，總共記載歷史人物四千八百九十五人次。

 涉及人物如此眾多，而且他們來自五湖四海，社會成分極為複雜， 社會地位各不相同。既有大人物，如朝中文武大臣，亦有小人物， 如民間卜者工匠。大體上說，我們可以將史傳人物分為三大類:皇 親國戚、政府高官為第一類，文人學者為第二類，而第三類則是由 術士卜者、義士隱者、孝子貞婦、技工匠人等組成，都屬於社會的 下層階級——即小人物。

史傳人物之多樣化或多元化，即充分地顯示了在古代歷史家的歷史 觀念裡，社會是由不同階層的人群組成的，歷史記載固然少不了大 人物，也應該有小人物。著名史學家翦伯贊對正史列傳的多元化人 物建構，提出非常獨到的見解，值得我們重視和引述：“用近代話說，司馬遷之傳貨殖、刺客、滑稽、日者、龜廁， 是因為從這各種各樣的人物身上，可以顯示歷史上的社會各階層的 人民的活動，從而顯出歷史之各個側面。而這些人物的出現，本身 就是歷史的說明。”

翦伯贊針對《史記》列傳的看法，其實也可用于包括唐代正史列傳 在內的其它列傳作品，因為它們的體例、性質基本上大同小異。

這種歷史觀，我認為不妨稱之為“全民史觀”，它和西方人的英雄 史觀，大相徑庭，更是當代人尤其是西方歷史家難以理解、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