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鵬程大殺四方喜迎猛將軍

文-龔鵬程【當代著名學者及思想家】

今年,歲在庚子,天下大亂。年初,蝗群八國聯軍便已集結,縱橫肆虐肯亞、衣索比亞、烏干達、索馬里、厄立特里亞、印度、巴基斯坦、伊朗、葉門、阿曼和沙烏地阿拉伯等數十國。一度傳說還將殺進中原。

中方隨擬派出十萬浙江鴨子軍團遠征巴基斯坦,協助滅蝗。二十年前,紹興麻鴨也曾征戰新疆,一舉平蝗。故此次余姚番鴨、奉化水鴨、鎮海青殼二號都踴躍請戰。

不過,鴨兵出征前,我們還得先制定《牧鴨治蝗技術規範》,研究鴨子吃了蝗蟲後,對鴨肉有無影響。因為這批戰功彪炳的鴨子最終還是要供祀我們的五臟廟。

事到九月,東非國家蝗災仍在繼續,我們這裡卻還平靜。原因可能還不只是鴨子,而是各地本來就都有吃蝗蟲的風俗。蝗蟲飛蛾撲火,早被吃得差不多了。

是的!眼底有塵天下窄,胸中無事一床寬,人生本以穿衣吃飯為大事。如今天下之亂既起於蝗,遂不妨以吃蝗消之。

吃蝗蟲,是昆蟲入菜的一類。可惜現在蘇、錫、杭、滬、淮揚各派酒席,都不上蠶蛹之類蟲子了。

太湖周邊這些地方,本來是吃蠶最盛之地,而如今大概只有竄入上海灘的一部分徽菜,還保留著“蚌埠大螞蚱”之類佳餚。前兩年,據說蘇州甚至還有一男子吃到油炸蠶蛹,當場休克,可見郎意靡弱,無複當年戚家義烏兵縱橫天下之氣概了。

所以日前迎著秋風去上海訪友,無蟲可吃,便不無小小的遺憾。

幸而一回到北京,又有人來邀吃雲南菜了。

雲南菜就是以吃蟲子為特色的。種類多、範圍廣、吃法多樣。

除了蜂蛹和成蠶之外,還有江邊沙裡的沙蛹、花蜘蛛、酸螞蟻、螞蟻蛋和竹蛹。竹蛹又稱象鼻蟲,是生長在野生竹中的一種甲狀蟲的蛹體。有時一節竹中,可多至數十條。

從前跟雲南朋友入山時,他們會拿著柴刀隨手敲兩邊的竹竿,一聽聲音有異,立即順手一刀,剖開竹子,探指取出裡面的竹蟲,啵,一口吞下。我驚啊一聲,而他那滋美之情,則不下於老廣之吃“三叫鼠”。

我最欣賞那一刀,爽脆俐落,勝過江湖刀客一刀仙。

一般人若無吃這樣一口鮮的氣魄,也可以先用鹽水浸泡入味,或在竹蛹外面裹上雞蛋,油炸後下酒。

其他還有油炸蜂蛹、煮酸螞蟻蛋(用豬油把辣椒、大蒜、鹽巴等配料炒黃後加水,待水燒開,倒入酸螞蟻,煮而食之)、涼拌酸螞蟻(不斷搖晃螞蟻窩,將窩中螞蟻的儲酸球碰破,互相沾一起,然後破巢入盤,加鹽和辣椒拌勻食之)、煎知了背肉餡(將豬肉配以調料做成肉餡,再將知了的足、翅膀去掉,用刀從背上劃開,把準備好的肉餡包進知了體內,用細篾紮好,放進油鍋煎黃而食)、火烤蜘蛛(將蜘蛛置於火上,將它八條腿、一層皮燒掉,然後把蜘蛛夾在糯米飯中吃,其味不遜於燒肉)、油炸蟑螂、油炸九香蟲(油炸,加上辣椒翻炒)、油炸水蜈蚣(又名爬沙蟲、土人參)等,不勝枚舉,啊,令人垂涎欲滴。

這大約是因雲南生態較好,故昆蟲種類尚多,其他地方不易有如許多品類。

雖然如此,其他省份也自有傳統,未必遜色。

傳統有大有小。

大的傳統是見於經典、遍佈全國大部分地區的。如《周禮》《禮記·內則》中便有蚳醢這一款,是用螞蟻卵製作的蟻子醬。此雖中原貴族吃食,卻也流行於嶺南,故陸遊《老學庵筆記》說“《北戶錄》雲廣人於山間,掘取大蟻卵為醬,名蟻子醬。按此即《禮》所謂蚳醢也,三代以前,固以為食矣。”

古人如何吃蟻子醬,我不清楚。我的經驗是:塗抹土司片甚好。

小傳統則是地方特色。我一臺灣朋友,生長于寶島,後來回祖籍浙江台州黃岩過端午。當地人端出一盤“斗米蟲”,說必須吃,不吃不算過節。此君素來膽弱,嚇得差點跟白娘娘飲了雄黃酒一般癱軟在地。其實,據《本草綱目》等藥典記載:食此蟲,可治麻毒內陷、痱疹、無名腫毒、小兒營養不良。所以當地一條蟲子竟可賣到四五十元。

別的地方人,見此亦當視為奇風異俗,等閒不敢向邇。

可是哪裡沒有奇風異俗呢?

墨西哥餐館都賣油炸蚱蜢和蠶蛹;哥倫比亞則吃螞蟻,並將這些昆蟲磨成粉,撒在麵包上;巴布亞紐幾內亞,蛾子、蜻蜓、甲蟲也是當地美食;東南亞各國家,吃蟲子比雲南還要火爆……

厭食症或偏食症的人,通常在知識上也有厭食和偏食現象。因此他們常以為只有這些落後地區才吃蟲,蔚為“奇風異俗”。

殊不知自古希臘以來,歐洲人就愛吃蟲。亞里斯多德還寫文章宣傳吃蟬,說要在蠐螬掙脫外殼之前吃,味道最鮮;而剛交配完的母蟬肚子裡充滿了白卵。古羅馬時期,貴族也都會用麵粉培養一種甲蟲的幼體,配葡萄酒吃。普林尼《博物志》中則記載了羅馬人特別喜愛一種叫cossus的樹皮蟲,謂只有在最奢華的宴席上才能吃到。

所以這都屬於老傳統,但傳統還有新發展。

現在,受印第安人用昆蟲做麵粉的啟發,美國已將昆蟲用到了食品色素、麵粉和肉醬中。歐盟則擬斥資300萬歐元,研究將昆蟲作為一種蛋白質替代來源。昆蟲食品充當漢堡以及其他速食的添加劑,也已屢見不鮮了。聯合國糧農組織對食用昆蟲更是充滿興趣,因為一些蚯蚓的蛋白質含量是牛肉的三倍,四隻蟋蟀的鈣含量便與一杯牛奶不相上下。

新的時尚也在形成。我在巴黎,看到一本《美味昆蟲》雜誌。還有家高檔餐廳推出用甲蟲、蟋蟀和毛毛蟲做的佳餚,大受歡迎。它有百多種昆蟲菜,包括蝗蟲玉米餅、甲蟲餡餅、小蜜蜂焦糖布丁等。市面上還可買到辣味麵包蟲、芒果味蟋蟀、希臘皮塔餅口味的蝗蟲等。各式口味的蟲可以像水果糖一樣混在一起,作為聚會下酒菜,也可以拌沙拉,灑一勺橄欖油做前菜。

澳洲的朋友則告訴我:近來有本《飛蝦烹飪大全》介紹了蝗蟲餃子、巧克力脆皮蝗蟲、蝗蟲味爆米花等二十多種菜。飛蝦即蝗蟲也。

以色列也很好玩。本來猶太教在飲食上最嚴格,有許多是禁止吃的;蝗蟲卻是猶太法律規定唯一可以吃的蟲子。因而有些以色列人抓住機會,大吃特吃。還有網站列出名目繁多的蝗蟲功能表,如蝗蟲串、蝗蟲條和炒蝗蟲等,跟中國人的吃法差不多。

據英國《每日郵報》調查,全世界至少有113個國家吃昆蟲,食材多達1700多種。相形之下,我國有記載的可食用昆蟲,只一百多種,所以產業化還需大力發展,也還沒有成規模的企業化運營。

放眼全球,到2023年,可食用昆蟲的市場價值將達到11.82億美元,年複合增長率為23.80%。亞太地區只能達到4.77億美元,年複合增長率為22.36%。

故吃蟲大業,國人雖向來盲目自負,但其實相比于歐美,尚待急起直追也!

某些人老是批評國人吃蟲就代表野蠻;見到油炸蠶蛹,則或休克、或嬌詫、或驚呼不已,真不知從何說起。

我在山東,則是從蠍子吃起的。

在萊蕪雪野湖辦俠文化節那時,我呼朋引伴,召開掌門人大會于湖畔。臺灣武俠小說家于東樓、柳殘陽,少林、武當、峨眉、昆侖、崆峒、青城、太極梅花螳螂以及武俠文學會諸友人,群聚於此,講武論俠之余,大啖蟲餐,更增氣氛。

古人論友,皆貴知己。其實知己難尋,能得酒肉朋友亦已足矣。

而酒肉朋友實亦難得,因為肉身即佛身,茫茫人海,真能吃到一塊、喝到一塊的可太少了。好酒者,往往喝了一輩子假酒劣酒;好吃者,總要碰到來勸他吃素、無糖、防三高的攔路虎。故凡知己,皆由酒肉朋友中發展來,否則食不同味,必然也話不投機。況我輩豪俠中人,吃喝盡興,自然可以“車馬衣裘與朋友共”,甚至“交友借軀報仇”。

因而俠武高會,飲䜩同懷,光是蠍子,就吃了十幾斤。朋友還另贈了我一麻袋,令我如唐僧取經般扛回北京。

友人聞此故事,覺得還不甚過癮,所以最近又送了一批活的來。

活蠍子該怎麼做呢?先盛到大碗裡,滾水反覆涮燙,讓牠把毒液吐完;然後冷油煮起,直至酥熟,即可放心大啖。

據說活蠍還可以做湯,我卻還沒學會。

其他山東人常吃的蟲子還有許多,我覺得是“魯菜”中最接地氣的部分。例如山菌,俗稱蛾子、松蛾、粘蛾,可炒食或做面鹵。蠶蛹,魯中人吃桑蠶蛹,俗稱小蛹,膠東人吃柞蠶蛹,俗稱大繭蛹,超市都有醃好的出售。蠶蛾,則可炒食或做面鹵。豆蟲,文登、榮成人用來做包子餡,亦可炒食。蟬,又稱知了猴,炸食。蝗蟲,即螞蚱,可炒可炸。

魯菜早已廣傳於北京,但現今號稱魯菜的館子,如“全聚德”等,卻都沒傳到這些接地氣的活了。

這裡面,吃蝗蟲最具歷史意義。

想當年,蘇軾放棄愜意的西湖生活,來到山東密州時,面臨的,即是嚴重的蝗災。故其《捕蝗至浮雲嶺詩》說蝗來蔽天“西來煙陣塞空虛,灑遍秋田雨不如。”

可是官員都不以為意,為什麼?“吏言蝗不為災,甚者或言蝗蟲為民除草,民將祝而來之,豈忍殺乎?”令他哭笑不得,只好獨自引導民眾與蝗蟲奮戰。經過一年的努力,災情才漸緩。

原來官吏把蝗當益蟲呢!

古人對蝗蟲確實是益是害拿捏不定。像春秋時期洛陽一帶,蝗蟲也被稱為螽斯。若它不氾濫成災,人們倒是對它的繁殖能力十分欣賞。《詩經·周南·螽斯》就再三詠歎牠“宜爾子孫”,可象徵子孫興旺(也有人說螽斯是蟈蟈)。

可是蝗蟲一旦繁衍起來,那又嚇死人。山西稷益廟有一幅《捕蝗圖》的壁畫,是人們捆捕巨型蝗蟲的樣子。蝗大如人,可見蝗蟲不殺是不行的。

捕殺之法,《詩經》以來就有火攻、除卵、填埋諸法。但還沒人敢吃。

最早吃蝗蟲的可能是唐太宗。唐貞觀二年蝗災大起,太宗憤而食之,主要是表示決心,激勵士氣。但直到唐玄宗開元四年蝗災時,山東、河南、河北等地的百姓仍然“皆焚香禮拜,眼看食苗,手不敢捕”。可見風氣變轉,並不容易,到蘇軾這時還是如此,也就難怪了。

但從醫生的角度看,有蝗蟲為什麼不吃呢?吃了,不但能解決蝗災,對身體還大有益處。各種《本草》都記載,吃蝗蟲具有止咳平喘、解毒、透疹等作用,可能健脾消食,治療百日咳、支氣管哮喘、小兒驚風、咽喉腫痛、疹出不暢、支氣管炎、止痙攣等,有降壓、減肥、降膽固醇、滋補強壯和養胃健脾之效、久食可預防心腦血管疾病,外用可治療中耳炎。霜打過的螞蚱可以治菌痢、腸炎等。而且又不難吃,肉質鮮嫩,味美如蝦,體內營養成分的結構更比畜、禽類更合理。

所以不吃牠實在是暴殄天物。平常多吃,蝗災自然也就起不來了。

蘇軾家世道教,又好吃,又善養生,對於醫經上這些記載必然爛熟於心,故其治蝗之法,火攻、除卵、填埋之外,也必輔之以捕食。很快把蝗災消滅了不說,他本人身體也還更健康了:“處之期年,而貌加豐,發之白者,日以反黑”。

當然,我也不敢誇大說本來飛蝗被視為益蟲的情況,就是因蘇軾而形成翻轉性的改變。然而,捕蝗的力度從此增強確是事實。宋景定四年,旱蝗,皇帝就敕封劉錡為揚威侯天曹猛將之神。雲“飛蝗入境,漸食嘉禾,賴爾神靈,剪滅無餘。”蝗遂殄滅。

這就是猛將軍信仰,代表我國正式與蝗蟲宣戰了。

猛將軍,不只一個人,而是一批猛將合起來形成的神格。像元朝劉承忠駐守江淮,督兵捕蝗,後來也被人祠祭,稱為劉猛將軍。山東這一帶則還有金姑娘娘、沂山廟神、東平王神等。他們神格相同,所以有時會相互替代。

其中把滅蝗大任寄託於女子,是比較特殊的。我認為這是山東廣泛的娘娘信仰之一端,但也在其他民族或地區有呼應。

例如仡佬族的吃蟲節是農曆六月二日。家家都要買肉置酒,男女老少到田裡捉蟲,做成各種應時小吃,與酒肉同食,紀念一位名甲娘的婦女。

金姑娘娘信仰則流傳于鄒平、曆城、齊河、濟寧等地。

明朝後期江北之地即有金姑娘娘,自稱驅蝗使者,預言了康熙四十二年的江南蝗災。後來常州果然有蝗災,鄉人書金姑娘娘位號,揭竿祭賽以驅蝗。可見金姑娘娘信仰還傳到了江南。

但劉猛將軍信仰仍是最主要的,政府也在各地推廣。畢竟大風起則思猛將,蝗蟲之虐,似乎更需猛將來大殺四方,才能肅清。

本來,自明朝起,山東已有劉猛將軍信仰。雍正二年又敕諭江南、山東、河南、山西各建立劉猛將軍廟,並於暢春園擇地建廟,此風遂愈來愈普遍。

目前,全國跟昆蟲有關的節慶大抵是:正月初一蝗蟲節(貴州布依族)、初八家蠶節(四川漢族)、十三日劉猛將軍生日、二月初二撲蝶會(河南漢族)、二月初八擠蠶花(浙江漢族)、三月初一梁山伯廟會蝴蝶(浙江漢族)、四月十五蝴蝶會(雲南白族)、五月十三吃蠶娘飯(江蘇漢族)、六月初二吃蟲節(貴州仡佬族)、六月十二迎猛將軍(湖南漢族)、七月初七祭蝗蟲節(雲南彝族)、八月山東蟋蟀節、九月初九廣西壯族吃蝗蟲節、臘月三十雲南哈尼族蝗蟲節。⏤⏤可以看出吃蝗蟲和迎猛將軍在其中的重要性。

我這次來山東,一方面要發揚東坡遺風,一方面也要迎猛將軍。故又聚了一幫朋友,搜補四方,大家湊起來,試治了幾味飛蝗肴。

一曰油煎天雞:蝗蟲含豐富蛋白質,維生素和礦物質,故稱天雞。以油煎之。

ㄧ曰飛蝗騰達:將蝗蟲用濃鹽水清洗了,將水控幹、用油炸之。沾椒鹽吃,味美如蝦。

一曰生炒蝗蟲:蝗蟲、小茴香,一同放入食油中翻炒,熟時加食鹽少許炒勻。

一曰串燒螞蚱:蝗蟲串起來烤。若在鄉下,則可以窯燒蝗蟲。

一曰豆腐螞蚱:螞蚱洗淨,去頭,去殼,留尾,入碗用川鹽、料酒碼味後用蛋清澱粉攔勻;豆腐切成菱形片,入五成熱的油鍋中炸至呈金黃色時,撈入鮮湯中浸泡待用。鍋置火上,倒入精煉油燒至五成熟時,下螞蚱在油中滑撈出;鍋內留油適量,下剁細的豆瓣、薑片、蒜片煵香,摻鮮湯燒沸,打盡料渣,下醬油、白糖、胡椒粉和豆腐、螞蚱,入料酒燒至入味;將螞蚱、豆腐揀出擺於盤中。鍋中汁水用濕澱粉勾薄芡,再入麻油推勻,起鍋澆於螞蚱豆腐上,即成。儼然筵席大菜矣。

一曰益蝗平喘湯:蝗蟲加水煎湯,青菜、百合隨量。

一曰穌炸蝗蟲:蝗蟲先用鹽水浸泡一刻鐘。麵粉、雞蛋調成糊,將蝗蟲沾一層糊,油炸黃脆後食之。

一曰紅燒蝗蟲:蝗蟲用油炸一下,或用油煸炒一下,再放少許花椒。蔥、薑炒一下,而後與適量醬油、黃油炒之,入水燒悶一下即可。

一曰烙餅卷螞蚱:本是天津吃法,說要用鮮活帶卵雌螞蚱,我沒這麼考究。

一曰醉螞蚱:活螞蚱500克,配以花雕酒、大麯酒、鹽、白砂糖、蔥結、生薑、花椒、陳皮。清水加鹽、糖、花椒燒開,冷卻後加花雕酒、大麯酒調勻製成醉鹵。活螞蚱洗淨,瀝幹水分。取大小適中的乾淨容器,底部先放蔥結、生薑和陳皮,放入活螞蚱,上面再放上蔥、薑、陳皮,壓上重物加入醉鹵封口,放冷藏室四天后即可食。食時澆入少許醉鹵。這本是上海菜的做法,但現在上海已難吃到了。

一曰螞蚱過雪山:將粉絲用熱油炸,膨脹後撈出裝盤。螞蚱洗淨去小刺腿和翅,用鹽醃分鐘,炸至金黃色,放到粉絲上邊,撒上椒鹽等佐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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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味菜,你看如何?

大部分蟲餐,都靠油炸。這當然好,但太單調了,會吃得牙口發麻,所以只能做一兩味下酒。我從前有詩雲:“雖道山深好著書,友朋清話酒腸枯”,這時就需有此等蟲子慰藉枯腸。

若做餐,則便要儘量調整,不但要花樣翻新,令人稱奇;還要讓味蕾能感覺出有點變化,才能友朋稱善。只可惜巧克力脆皮蝗蟲、蝗蟲味爆米花、蝗蟲焦糖布丁等等我們還做不了。

但僅這般囫圇小試,也就把大家都吃嗨了。蝗肢咯嘣於齒牙,豪情乃填漲於咽喉,“醉後起談鋒,巖電目炯然”,爭先恐後,競相吹噓自己各種吃蟲子的豔遇。不見舊耆老,但睹新少年!火光四射,都以為自己就是猛將軍,橫掃千蟲,殺蟲如麻。

此浮生之一樂也。若說關懷民生、推廣蟲餐、闡揚生活的儒學,則吾豈敢?

 龔鵬程,1956年生於臺北,臺灣師範大學博士,當代著名學者和思想家。著作已出版一百五十多本。

辦有大學、出版社、雜誌社、書院等,並規劃城市建設、主題園區等多處。講學於世界各地。並在北京、上海、杭州、臺北、巴黎、澳門等地舉辦過書法展。現為美國龔鵬程基金會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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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ne Comment

  1. Jayson Halder

    Very motivational and informative. Thank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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