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輿論預言臺海衝突之算計

張競/中華戰略學會資深研究員

過去數年來兩岸關係不睦,對話管道中斷,國際社會眾所皆知;但是隨著整體國際情勢發展,華盛頓與北京對立情勢愈來愈明顯後,西方世界眾多學者專家、智庫研究人員、退役將領與離職政務首長,加上媒體政治評論家,紛紛提出許多預言台海衝突觀點,許多甚至還附帶斷言在特定時間節點,兩岸會點燃戰火。這些發言內容絕大多數都能獲得媒體青睞。

但若認真思考,所有前述人士,不論政治經歷多麽豐富,抑或學術研究地位如何崇高,是否就能夠保證預言成真,看來也缺乏可信基礎,足以證明其料事如神,看透世事發展軌跡,台海必然爆發衝突,步上不歸路。

到底這些西方輿論預言台海沖突有何算計?首先必須指出,發送警訊提示當事者未來存在危機與風險,也就是懷抱最壞打算,不論是否在存心販賣戰爭恐懼從中牟利,基本上是穩賺不賠的生意。假若預言沒有成真,就可自稱因為提出預警,才讓危機得以順利消弭與防範。假若真是一語成讖,發生沖突,更可自稱鐵板神算窺破玄機。正因如此,各方才會如此蜂擁跟進,斷言台海恐怕面臨攤牌。

其次,在人類社會中,“從眾”是最自然之心理趨向。賣場中消費者盲目跟從他人,排隊搶購本身根本不需要的商品;金融市場順著哄擡風潮,認購投資金融商品,更是屢見不鮮。時裝風尚從最新推出時之標新立異,到最後滿街都是相同裝扮,幾乎要到達穿著統一制服地步。追星族瘋狂擠進簽名會,在舞台下如醉如癡地跟著音樂節拍扭動。網絡紅人貼出文稿或是上載影片,馬上就是點擊按讚數目破表,其實就是人類在潛意識中,借由從眾取暖獲取認同,基本上是無法擺脫之集體盲思心理傾向。

前述知識精英,理論上應當是具有獨立思考判斷能力,但若期待他們能展現“眾人皆醉我獨醒,眾人皆濁我獨清”之理智,公開與眾多人雲亦雲者唱反調,獨排眾議提出駁斥台海在數年內即將開戰之論斷,概率能有多高,可能性能有多強,真是讓人不敢樂觀期待。

要扮演千山我獨行角色,其實不僅是要具備絕不盲從之智慧,更重要是能夠秉持道德勇氣,拿出面對眾口鑠金之大丈夫擔當,才有可能堅持己見據理力爭,否則必然會選擇隨波逐流順勢而行。

再者就是近年來源自西方學界,但卻缺乏理論根據以及客觀證據,聲稱敵對國家與境外勢力針對西方社會進行之所謂認知作戰。盡管認知作戰是傳統宣傳戰之舊酒裝新瓶,大體上並無新意可言,但卻變成針對反對聲浪無往不利,挑戰對手觀點無堅不摧之論戰利器,對與自己所倡議論調有所質疑者,都可以立即貼上為境外勢力圖謀,刻意誤導社會大眾認知之陰謀標籤。正是因為祭出這種足以讓人百口莫辯的法寶,更讓西方預言台海衝突在未來數年必然爆發,變成西方知識界不敢檢視反省與思考辯論真偽之禁忌圖騰。

特別是在整體大環境下,當華盛頓與北京對立抗衡態勢逐漸成形,為求政治正確站穩立場,更沒有任何知識精英想要自找麻煩,去挑戰絕大多數政治領導都已定調的政策走向。北京渡海入侵,台海爆發衝突,更是讓大陸政府坐實為邪惡對手的最佳劇本,因此附和此等指控,盡管就鐵口直斷爆發時間節點相當無稽,但至少是明哲保身之道,更遑論認真思考,解讀分析。這類戰爭衝突預言實際上缺乏邏輯基礎與論證可信度。

最後,現實利益取舍也會影響西方知識精英,必須滿足言論市場需求,否則就不容易獲得發聲舞台,媒體曝光機會也會大減。對於從事政治評論與政策研究之知識精英來說,獲得足夠露臉機會,確實會影響到獲得公私營機構與企業讚助研究經費的可能性,因此自然不會搬石頭來砸自己的腳,刻意發出驚人之語,挑戰社會主流觀點,最後讓本身被政論媒體圈所排擠,甚至喪失獲得研究資助經費空間。此乃言論市場法則,確實不必驚訝。

因此預言台海發生衝突,刻意連結北京當權者任期時間節點,或是大陸政府建黨、建軍或建政百年,更是無稽之談。

仔細想想,國際上有任何重大武裝衝突的爆發時間,是配合某個政府領袖或黨政高層因任期限制之去留,或搭配某個重要歷史事件周年紀念,作為發動戰爭倒數計時之參考座標?但目前西方世界知識精英在追隨眾人思維亦步亦趨的風潮下,要想聽到不願媚俗盲從之逆流異見,就看是否還能獨立思考了。

本文經作者同意,轉載自新加坡〈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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