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義．顯聖．千秋：誰推廣了關帝信仰？

關羽成為三教及民間教派之神，神格由封「候」到「聖帝」，並非一步到位，而是多元「累封」逐漸而成。

因此，祂的忠義典範，風行寰宇海內外，得到各宗教信徒敬拜、崇祀。絕非單一因素，而是來自於複雜的成神脈絡。

基於此，我以「忠義．顯聖．千秋：誰推廣了關帝信仰？」為題，從歷史縱軸，來看帝王、宗教領袖、文人、武將及乩手，他們對關羽成王、成聖、成為18代玉皇大帝，分別作出貢獻。

我個人認為，如果有機會，應該可思考效法湄洲媽祖信徒在祖廟群中蓋「順濟殿」，表述對媽祖信仰有功之人物事蹟。關帝的弟子亦可如法泡製，興「武成殿」，表彰歷代對關公成神的歷史人物，闡述其對關公信仰流傳之貢獻。既可述說關公忠義千秋精神之多元面向，及豐沛的顯聖史實；又能深化、理解關公成神之信仰。

首先，言歷代帝王封祂為儒教脈絡下的神格：

我想應該和帝王從功國偉人的封賞有關。三國魏曹操最早賞識他說起，最早封他為「漢壽亭侯」。當祂於220年，壯烈成仁於湖北當陽後，劉禪封為「壯繆侯」。此時，僅有封號，而未崇祀。

祂真正進入國家祀典，作為武成王東廂陪祀第15名將軍，始於唐肅宗。而此，唐皇帝是依《禮記》：「法施於民、能防外患、能消大災、忠勤於事、以勞定國」之儒教祀神之原則，封祂為功國偉人。

之後，明太祖朱元璋遣官獨祀祂，為祂立廟於南京雞鳴山，取代了「武成王姜子牙」。清雍正皇帝大力拔擢祂，比照孔子釋奠禮之規格，加封其子為五經博士，祂享有前所未有之殊榮。

明鄭成功來台，帶來了文聖、武聖、玄天上帝香火，其子鄭經為祂立「全台首學」、「祀典武廟」、「北極殿」。至今，武廟尚留下明寧靖王為其題「古今一人」之匾額，高掛廟堂上。

另外，清劉銘傳建首府於台北城，也為祂立廟於今總統旁之司法大樓。可惜，1895年台灣割日，殖民政府將之連同其對面之文廟（現北一女中）、媽祖廟（現228公園省博物館），一併剷除；象徵改朝換代。

到了二次戰後，台灣光復，民38年蔣介石來台。他為報抗戰期間，帶將領官兵到重慶關岳廟呼口號、祈求兩將軍護國之功；下令擇日月潭畔建「文武廟」。今天，它已成海內外旅客的觀光景點。

其次，談帝王、道教領袖封祂為道教系統之神：

在道教脈絡下，以《道法會元》為主軸，視祂為斬妖除魔的「關元帥」。與溫、康、馬、趙、王等元帥並列，成為道長行科儀時，延請玄天上帝臨壇作主，關元帥常為其座前、斬妖的將軍。

到宋徽宗朝，山西運城解池塩水溢洪成災。皇帝請來第30代天師張繼先（虛靜）設壇，由他演科行法請「關公斬掉蚩尤」，災止。天師應皇帝之請，讓祂現身於皇上面前；徵宗乃封祂為「崇寧真君」。此顯聖神話，代代相傳。

到明神宗，道士張通元請求加封關元帥，皇帝於1578年 首度封祂為「協天護國忠義大帝」。1613年 ，神宗二度加封祂為「三界伏魔大帝神威遠鎮天尊關聖帝君」。從此「關王」昇格到「關帝」，擁有世人熟悉「關聖帝君」之名號，拜明神宗所賜。

第三，說宗教領袖、文人封祂為佛教體系之神：

這須從唐、宋兩朝的兩塊碑記說起。

根據唐德宗貞元18年（820）董挺撰《荊南節度使江陵君裴公重修玉泉關廟記》，話說當年智顗大師在湖北當陽玉泉山修行。霎那間，關羽顯聖，宣稱願捨此山作為佛寺。

類似的故事，出現在宋神宗元豐4年(1081)，張商英的《重建當陽武廟記》。顯聖的關羽，除了捨山作佛寺外，尚稱父子皆願意皈依受戒於智者大師座下為徒。並成為護衛佛祖神殿的「伽藍護法」。甚至答應大師建玉泉寺，而且享廟食。

而這些關羽顯聖、皈依天台宗智者大師的故事，被收錄在釋志磐於1269年撰成的《佛祖統記》中。從此，漢傳佛教從天台宗封關羽為「伽藍神」，北禪宗神秀亦奉祀之；進而傳到各宗派。

如今，台灣佛教之佛寺或民間宗教，如台北大龍峒保安宮的大雄寶殿、蘆洲湧蓮寺的觀音殿、新莊地藏庵文武大眾爺廟的主殿，皆可見到伽藍、韋陀兩護法，並祀在佛祖、觀音佛、地藏菩薩之兩側。

第四，說文人、乩手封祂為民間宗教或儒宗神教體系之神：

先說明羅貫中寫《三國演義》的「小說封神」體係。

仔細看當下的關公廟、三恩主或五恩主廟的信仰現象，大都是以紅臉、美髯的關帝為主神，陪祀神為拿玉璽的關平太子、持青龍偃月刀的周昌將軍。甚至在廟埕，有「赤兔馬」亭。

這些陪祀神、馬、關刀等神聖物，從來未見之於正史。倒是它們在《三國演義》中，活靈活現的展現。由此可見，小說對關帝信仰具「推波助瀾」之功效，它的影響力明顯大於正史中的關羽將軍。

再來看看明大儒方孝孺、大將軍戚繼光與其關係。前者，生前為關帝立碑，盛讚其壯烈之氣節。彷彿為他寧死護明惠帝，不屈於明成祖作註解。後者，以關帝之精神帶領紀律嚴明的「戚家軍」，保護著明朝江山。

三看，明、清朝乩手扶鸞造經、創造關帝家族譜系及神話。到清朝，分別由彭紹升、黃啟曙、甘施雨、霞谷道人等編纂，在不同年代刊印四種版本之《關帝全書》，推廣其信仰。

其中，明朝乩手著造的《忠義經》、清初造《覺世真經》、咸豐年間造《桃園明聖經》，皆具影響力，而以《桃園明聖經》為著。它已經成為本地「恩主公信仰」經團，平日、節慶課誦或修行之主要經典，收錄於《列聖寶經合冊》中。大量發行全台各地之鸞堂。

此外，到了民國13、16年，雲南乩堂的鸞手著造《洞冥寶記》，首度說出三教教主共推關公掌天盤，為第18代天公-玄靈高玉皇大天尊。關羽的神格，已達登峰造極，為眾神之首。

民國60年，台中聖賢堂再次確證，儒、釋、道、耶、回等五教教主，共推祂為坐上凌霄寶殿玉座。本地乩手造的《玉皇普度聖經》、《玉皇普度尊經》，道出此神話。至此，台灣、海外，「關公成為天公」的神話不脛而走。雖然引來道教、天帝教的反彈、批評，但是，鸞堂弟子、信徒確信不疑！

最後，說宗教領袖封祂為民間教派之神：

最主要的是指一貫道張天然祖師，祂書寫的《暫訂佛規》，稱關羽為「關法律主」。與呂仙祖（洞賓)、張恒帝（飛）、岳武穆王（飛）並列。負責護衛佛堂眾神，兼作監督道親敬神之禮儀。

類似的神格，出現在台港兩地之先天救教-道慈總會。該教派亦稱一貫道的關羽等四位法律主為「監壇護法」，職責亦與之雷同。我估計，此兩教派應該是受佛教的「伽藍護法」影響，只是兩教派皆增加陰騭道親之功能。

言至此，幾乎該為誰立傳、塑像於「武成殿」中，已經相當清楚。

但是，在這些人之外，可不能遺漏當代大陸教授胡小偉（1945-2014）。因為，他一輩子著《關公信仰研究》五鉅冊，可謂對「關帝學術」貢獻卓著！